本以為靜坐庭前看花開花落即為逍遙，也省卻不少嫉恨眼紅，誰知道禍由安逸起。明知道明瑞這樣的人若是沒有權利的庇護，總歸會遭人殘害，放在自己身上卻又不甚明白似的，一朝一夕不在朝堂，局勢左右不僅可讓他家破人亡，亦能叫他生不如死。

喬信知身披素稿頭戴白麻，收起平日裏姹紫嫣紅，露出本來顏色，厚唇嘟起不怒而威，瑤鼻高聳，眼窩深陷，憂心忡忡而又孤傲清寒，丫鬟本要跟著，被她打發了，且走且看，胡亂想著心思。

疊巒翠障辟出一塊幽深曲徑，由桃樹引路，只是昨日一夜細雨澆透許多桃花，繁亂入塵，臟汙不堪，白履走來，不忍踐踏，幾從矮喬立在南方，長在泥窩，蔭蔭翠翠猶如仆人垂首恭候，寂靜之處偶有溪水潺潺之聲，匯聚高石之上，做一小瀑飛入淺潭，叮咚之聲更顯清幽。

本倒是春寒料峭時節，誰曾想卻勝秋風乍起心頭，雕敝的不只是庭院內的桃花樹，還有一池春水一樹柳。

她來時心裏本是裝著一整個春天，今時今日卻像個傻瓜一樣不再如昨。思來想去也不知自己到底害苦了他幾分，思前想後也不過是著了西安王的道害得他拎不起手腳，又想他家破人亡強扯著說也是受自己牽累，些微有歉疚。

在這園子裏左轉右轉想了半日才敢去靈堂，跪在他身邊抹了幾把眼淚，悄聲道：“富貴終散去，憐取眼前人。此後你有何打算不曾？”

她說這話不過是覺得孟家現在不僅不受陛下的寵，連有功績威望的長輩也不在了，由不得他再強撐，是走是留給她一句話。

沈默再三孟靖暄嘆道：“我與陛下同命相連，此前是我顧慮不周才讓爺爺與爹娘枉送了性命，現如今怎麽還能再糊塗下去？”

她一聽他說這樣的話，耳中心中被震懾得久久無法回應，激烈之詞溢於言表，已經失了權利，陛下她又是那樣的稚嫩任性，還怎麽能將自己托付？且不說曾經怎樣忘了往日的恩情，只說現在，禮部匆匆置辦喪事不過三日，假惺惺冊封了三個謚號，宮中撫恤的言語一句也沒有，一般臣子的微薄待遇都全無了，哪有幾分王侯世家的樣子？即使是鬥氣也要顧全了大體，這還哪能有什麽回天之日？

實在難以言述，反問他一句：“她不來，你難道就不能走嗎？”

“她不來，我就等她來。她一日不來我就等她一日，她十日不來我就等她十日。”

不發喪，就這麽等著。

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下定的這個決心，孟四一家飛鴿傳書，已快馬加鞭從鳳州趕回上都，還有一日一夜路程便至，論理並不能怎地拖下去。

喬信知不甘心地勸道：“何不馬歸南山……”話剛說了一般，管家跌跌撞撞進來稟告，陛下來了。

孟靖暄問他：“是她一個人來的？”

管家摸不著頭腦，順勢回道：“不是，是一營人馬，白巾白旗連車架都戴了孝，陛下身旁也無宮俾鬟娥，只有一個采芹披麻戴孝跟隨。”

只見他聽聞後，撣衣而起，撇開幾日陰雲，稍露綺色，帶領喬信知一同跪於靈旁等候，過不多時，明瑞進來吊唁，只見她一席白質銀章大禮服，挽髻不留須發，斜插一把白蘭花，眉目清俊不著半點顏色，看不出是心焦還是心憂，一點淚痣露了痕跡，她還是放心不下。

也沒說話，瞥了采芹一眼，他便上前立於孟靖暄面前，道：“陛下雲忽聞噩耗，傷心引發舊疾，我已如此何況是你，今日總能走動，便匆匆趕來。你喪至親之痛，我亦有之，實乃剮心泣血難以填補，從今往後孤苦伶仃，再無膝下承歡之時，然廟堂之事關切天下蒼生甘苦，總望你能悲痛之餘早日歸朝，一同治理，不敢辜負先皇之明德盛世。”

孟靖暄叩大禮謝恩，采芹伏在他耳邊道：“陛下要與吳王單獨面談，還請劈出個屋子。”

他順時回望一眼她，而她側臉看向屋外的陰冷景色淡淡地想著心事。

還是西園，早前丟落的雜物都已經打掃整齊，還與從前一樣。本想著按照君臣之禮，明瑞該上坐的，可惜此地本是女子臥房，並無座次排序。采芹就守在屋外，她脫去鞋履，跪坐在方形的矮幾一面，孟靖暄就坐在她對面。

明瑞什麽也不說，孟靖暄也不先起頭。

就如此兩人沈默相對，屋子裏的香爐越少越旺計算著時間，明瑞開口道：“我想百日內完婚。”

要是以前要她說這話，還不如找個地縫給她鉆，就是鬥膽想要問一句是不是會喜歡她都要羞得面紅耳赤撓心抓肺一番之後閉口不言，如今兩人皆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了，仿佛本身像天塹一樣的鴻溝消失無影，天地之間只剩下她和他，旁的什麽也算不得。

沒錯，他就是她眼中的幸福人生。他有父母兄弟姊妹，從小就被祖父疼愛，就連別人明爭暗鬥互相撕扯想要的權利，他從出生就有了，而她呢？什麽都沒有，只有高貴的出生，從頭到尾她是配不上他的，所以她只敢小心翼翼試探、驗證，卻總是一無所獲。

“好。”

一個字解救了她的餘生。

她虛弱地笑了笑，生生將一口長嘆咽下肚裏，又鎮定自若道：“我不知道是誰害了你的祖父、父母和兄弟，但我想左不過是各方勢力糾纏的悲劇。”

她終於明白，被自由禁錮的他什麽也不是，甚至還將為此犧牲一切。而於己又是糊塗的。

三日後一早，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從坊門出來一組一組的送靈人哭哭啼啼，和尚道士敲鼓擊鑼，嘴裏誦經念咒吟唱不斷，男子們騎著馬匹，女眷要麽牛車要麽小轎跟著。

孟府一夜之間的慘案，雖說喪失辦得轟轟烈烈，但人丁確實單薄了許多，街坊故友無不嘆息悲傷的。

明瑞青衣白裙一早就與孟靖暄商定一同為他父母至親送葬。孟周小妹已被人找回，聽聞如此噩耗免不得痛哭一場，她卻非尋常女子又與道教結緣，從小修習自是其他庸俗脂粉比不上的，由她說：“莊子鼓盆而歌，我還是沒有此境界。塵緣舊恩只能痛哭一場還些他們罷，且求來生再遇。”孟靖暄安排她們姑嫂同車相伴相慰。

這女娃白夾襖外罩灰色絲質套衫，一只袖子上用白絲線繡上一只孤鶴在松下，下著一條淺白長裙，腰間別一根麻布孝繩不做他飾。又梳作男子發髻露出一對銀魚般的耳朵，配上用十幾顆米粒般大小的珍珠串成的一對小小耳圈，煞是秀氣可愛。本來聽聞習武修行之人，必是英氣十足，有一股子男兒氣概的，今見她眉目間多是清寧公主的靈秀，眼若星子，腮如雪堆，唇似梅點，細巧下巴處處透著雅致，此等氣質風流猶如雨落清泉流水，世間有聲，卻又難得一見。

明瑞心裏思忖：“傳言都說明玥是上都第一美人，可見我們這群凡夫俗子多淺薄。”

孟周新喪，明瑞怕她生出許多難過，便與她搭話道：“我回到上都的日子也不多，聽說你也在外漂泊數年，可有回來的意思？”

孟周低著頭淺淺笑應：“我如今父母都不在了，哥哥也有了成家的打算，跟隨師父修行豈不是最好的出路嗎？”

明瑞心裏難受起來，拉著她的手道：“難道要去女道士嗎？”

孟周輕輕看著她道：“姐姐，我是一個人幽靜慣了的，在黃山松下反而暢快自由，倒比在家中舒服許多。”

到底是神仙一樣的人兒，若是嫁給哪個王侯將相都甚覺難以與之匹敵。明瑞羨慕笑道：“什麽時候也能帶我去那地方就好了！”

孟周曉得她是什麽心思，便不接話。

明瑞拉著她的手，挽留道：“好妹妹，若是真要修行也不在乎是什麽地方，跟什麽人，你說是不是？留下來吧。”

孟周臉上一片霞紅，顯然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抿了抿唇不說話。

車停了下來，小廝稟報：“滄州王杜大人親自前來路祭，大人正在拜謝。”

孟周不自覺地臉上紅霞更甚，手心裏都是汗，明瑞見她不應聲，便回應了一句，那小廝便去了。她又拿眼睛瞧她，心中正納悶，躊躇半刻，正不知怎麽問，窗外聲音又起：“小蝶，我這月下旬便要入軍去了。”孟周同他擅自來告別，已經不知怎麽是好，呼吸急促，不停地扭動手指，微微輕嘆。

見沒有回應又說道，“你不必擔心，我雖沒有你那身本事，但自保之力還是有的。”

孟周的心突突直跳，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見又沒有回應，底底自語道：“我想見你一面。”怕她聽不見，又怕她聽見了別人也聽見了。

只見車簾被掀開，車下人自是欣喜若狂，可出來的不是孟周，卻是明瑞，他一下子慌了神，臉上又羞又急，半晌想起來行禮，道了一句：“參見陛下。”又誠惶誠恐道，“小民驚了聖駕，死罪，死罪。”

明瑞故作計較的模樣，拿他打趣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名滿天下的杜轍，杜公子呀！怎麽辦呢？這死罪我饒不饒呢？”

杜轍道：“定是不能饒的，只是此後便少了一位能征善戰的英雄，可惜可惜。”

明瑞嘿嘿笑道：“我可不在乎這個，泱泱大國何等才能的人沒有呢？只是我不在乎倒有在乎的人呢！”說罷便又掀開車簾，與孟周對視一眼，孟周忸怩半晌方才出來。

杜轍見明瑞已經進去了，便起身瞧著站在車上的孟周道：“我此去是為建功立業。此前我知你無回府之意也隨你一樣做個布衣，如今你哥哥即將成為王夫，你的身份就更加尊貴了，我……我怎麽說今生也是唯你不娶的……”

孟周又燒起來，急得直跺腳，羞怒道：“你別說了！”見他噤聲，才緩緩道，“我是有心要隨師父修道的。你有經世治國之才，又有滔天膽略，退可做風流俠士，進可為一國將相，不必處處都為成全我而委屈自己。”

杜轍聽聞她又如是說，腸中有幾分愁苦，但也不十分沮喪，道：“何至於此，若覺委屈，便不會對你如此這般了。我只是心中有你，便什麽都是好的，若沒了你，天下也就沒了杜轍。”

孟周心中一動，自己惱恨交加湧上心頭，鼻子一酸哭了出來，從袖子裏拿出一條手帕不跌地擦，一邊哭一邊說道：“你的情意我知道了。”說罷也不聽他再說，就進去了。

杜轍也是無法，便回到父親身邊，孟靖暄見他回來，便也拜辭，繼續路程。

白漫漫一隊人馬從繁華都市緩緩行徑至山間夾道，山上紫英國寺早已派人打掃幹凈，收拾出來幾間屋子，讓小姐夫人們臨晚休憩。男子仆役們隔開兩間大佛堂，稍作調整。

孟周恐明瑞追問，下了馬車便找三弟一家說話去了，自從年孟三調往別處之後，不是他回故裏，孟周已前往黃山，就是孟周回家小住，他已去赴任，總難見上一面，此次家中出了如此大事，到成了小姐弟相聚的日子，只是不同以往了。

明瑞也是明白人，知道孟周躲了她，一人在房中也悶得慌，此時窗外明月高升，陣陣清香幽幽淡淡從窗格飄來掩住油燈的煙熏，原來是寺中梨花已然盛開。梨花不比杏花長久，一兩夜的涼風侵襲就早早得謝落，她也顧不得夜裏山上寒涼，拿了桌上一盞油燈，輕輕掩上房門，散步去了。

寺裏小道遍布青苔，些許濕滑，環顧四下無人，便將裙角別再腰間，款步向前，有花出，細嗅花香，玩賞半刻，本是為梨花而來，卻拾了幾枝粉白杏花揀在手上，又將裙角從腰間解下，用它兜了滿懷各色落花，一手抱滿了花，一手拿著油盞，搖搖晃晃從石壁兩間走出來，正撞見喬信知倚著孟靖暄哭泣，或是月光太亮，他們都沒有發現小道上的她，只遙遙聽見喬信知幽怨道：“我知是我對不起你，可我真心不知顏大人存心害你……”

孟靖暄也不說話也不阻攔，喬信知見他如此，懊惱道：“求你說句話，責備我也是好的。你若惱我的話，我願意給孟家守一輩子靈！”

說罷用一雙飽含深情波光瀲灩地大眼睛盯著他，他將她扶正，依舊不說話，望著喬信知無助的樣子，嘆了一聲道：“我送你回去吧。”便轉身要走。

明瑞一聽聞也轉身想逃，卻被孟靖暄瞧見了，她心中一慌，丟了手中的油燈，撒了滿裙的落花往回逃。他原本就是在找她的，原本他也不想對旁人說些什麽，於是他追了出去。喬信知癱坐下去，撲地大哭。

不過兩丈的距離，就瞧見她坐在冰涼地石階上喘著氣，手上還死死抓著幾枝杏花不放，裙子上有一片青苔，他走上前，同她並肩坐著，拿起她的一只手，攤開手掌擦幹凈上面的泥，有幾道石子刮開的小細痕，問：“疼不疼？”

明瑞瞪著眼睛看著他，笑著把手抽回來，道：“不疼，不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不是有意去偷看的，你不要誤會。本來采了好多花想要帶回去給孟周瞧瞧，沒想到走過頭了。”

仿佛是為了緩解尷尬，她不等他開口，又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杜轍對孟周說了好些話，還說非她不娶。他這人真有意思，人家都傳說他對明玥紙短情長，怎麽今日好像又是對孟周情深難許，難不成他對全天下的美女都難舍難分嗎？但我看孟周的樣子雖然惱他羞他，但並不是無意於他啊，好似有諸多煩惱，但就是這麽聰明的杜轍也看不懂。”

“不是。”孟靖暄突然開口了。

“什麽不是？”明瑞順口就問了。

“他不是對全天下的美女都難舍難分。”

“那你說他是見著明玥敗落了才來找孟周的？”

孟靖暄笑了，道：“不是。”

“那到底是什麽？”

“當年他對孟周一見鐘情，孟周卻騙他說自己是明玥……”

明瑞掩住嘴巴，吃驚道：“孟周竟然玩弄他！”

孟靖暄開心得笑起來，說道：“當年我們年紀都還小，杜轍成名最早，難免讓人質疑他是個風流才子啊！”

明瑞就這麽看著他，幾日的陰郁淒苦，仿佛一笑了之了。孟靖暄瞧她裙子上一片青苔，幾道泥痕，四處散落的花瓣，捏在手上的杏花，將她的兩只手我在自己的手心裏，放在心上，抱著她，吻了她。

這是她第一次被吻，這是他第一次親她。

她有些呆了，心想剛剛還被喬信知抱著哭，怎麽又來吻我？但是抑制不住自己心跳加快，紅霞滿面，眼睛一酸就哭了。

孟靖暄嚇了一跳，以為她又錯想了他和喬信知，連忙把她抱在懷裏，解釋道：“我去找你，你卻不在房中，在找你的途中碰上她的，可我什麽也不想聽她說，也不想對她說，我只是想找到你。”

明瑞輕輕推他，說：“我不要……我不要在你懷裏……你懷裏有別人的味道！好臟……”

孟靖暄擡起她的臉，擦著眼淚，笑她：“你明明在，怎麽不出來？現在嫌棄我不也晚了嗎？”

明瑞瞪著他，捶了他一拳，孟靖暄又抱著她親了一口，道：“你可要看住我啊，我才是那個對全天下最美的女人難舍難分的人。”

明瑞想推開他，可無論如何都推不開了，只能任他抱著。何時起他也變得脆弱而無賴起來？

孟靖暄怕她受寒氣所侵。溫存片刻也就送回去了，孟周還未回來，想是今夜與弟妹一起。他怕她夜裏一人落單，采芹又不在身邊，就又要送她去三弟那裏去，明瑞卻問道：“喬姑娘今夜安頓在何處？”

“想是也在三弟妹處吧。”

明瑞狡黠道：“那我便不去了，”

“何至於如此在意她？”

“剛剛撞破你和她郎情妾意，馬上又轉頭與我你儂我儂，要我現在見她，我也沒話可說了。”

孟靖暄輕捏她的鼻頭，懲罰她的調皮，笑道：“這世上恐怕也就你信我心裏有她。若是怕她再來，何不將我留下?”

“哼！你這沒羞沒臊的！”

“這世上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到怕起這些來了。”

“父母之靈還未安息，你我何以如此放肆？”

“因為我快撐不下去了。”

說罷，他便抱住她，好像將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她的肩上，她也不再說話，自小沒有母親照料，想起伏瘤被杖斃，想起喬沅玉生生離，想起父皇離世。愛這個字仿佛有毒，毒害著她身邊的人，而孟靖暄此時此刻與她一樣，成為了一座被毒藥殘害的孤島，誰也接近不了，也不能接近。

而他也是一樣，他是孟氏的新族長，不能在弟弟妹妹面前示弱，更不能在自己的政敵面前示弱，事事顧慮他人，從小他就是這樣被教導的，可是他始終是一個人，一個沒有失去自我的人，怎麽會不疲憊？

他們慢慢適應彼此，理解彼此，接受彼此，孤獨的兩個人，相互支撐對方一起撐下去，成為彼此的力量，而明瑞並沒有自信自己能成為他的依靠。

喬信知跌跌撞撞走回禪院，孟周姑嫂正抹著眼淚訴說衷腸，見她進來忙擦幹眼淚往榻上讓，見她雙眼通紅，以為她偷偷哭靈去了，便勸道：“喬姐姐自小與我們長在一處，這一次也難為你陪著我們兄弟姊妹幾個了，也惹你痛苦煩惱一場，著實感激不盡。”

喬信知也就將錯就錯道：“小蝶妹妹比我心裏還要難過傷心，即是從小一塊兒的，也不要說這些話顯得生分了。”

孟三媳婦兒也擦著眼角，嘆了口氣道：“不說這些了，今晚我們姊妹做一處，好好聚聚才是，多少年沒見著孟周姐姐了，跟我們說說你走南闖北的奇俠義士吧。”

孟周辭道：“本來大家難得我們三個聚到一起，本來不該掃你們的性的，只是我房中還有貴客，不能怠慢了。”

孟三媳婦兒心思聰穎，料想道：“可是今日陛下與姐姐同車？”

“正是。”

剛說罷，孟靖暄與明瑞二人正從暗處走至院中燈火通明處，喬信知靈機一動，忙高聲行禮，孟周二人也不得不跟從行禮，明瑞鼻子一酸，松開握著孟靖暄的那只手，道：“請起吧。”

一路上孟周從未當她是一國之君，也不把她放在高不可攀的位置，好像這一天她跟平常人一樣，而此時她才明白，大家不過是陪她做戲而已。

她哪兒知道此時喬信知恨不得將她食之入腹，她盯著明瑞一身白緞底繡紫陽花的襦裙，心中暗罵她不知廉恥，竟然於此佛事重地，在他祖父父母兄弟還未入土之時，做那等茍且之事！

孟周也見衣裙與白日不同，便問道：“姐姐可是洗漱過了？我正準備回去，哥哥倒等不得送來了。”

明瑞想自己怎麽糊塗了，她自然是與別個女子不同的，親近許多，答道：“夜間寺裏濕滑，我不小心弄臟了衣裙，就勢就換了。你哥哥本不願送我來，挨不住我央求罷了。”

孟周咯咯笑起來，隨即又有些許傷感道：“當日母親還在就對我說過，今日看確實不差。”

孟靖暄微微一笑並不多言，喬信知問道：“伯母從前說了什麽？”

孟三媳婦兒笑道：“定是說大哥會寵媳婦兒吧。”

喬信知十分沒趣。

孟靖暄又送妹妹與明瑞回至房中，第二日一早還往陵園趕去。送靈的親朋好友已漸進散去，只餘至親幾個人一路顛簸盡完餘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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